九天揽月

婉拒大众雷点

花开不记年(8)



从天堂到地狱,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电话。

收到消息之前柱间正满心惦记着晚上的聚会,斑虽然面上不显,心里也在隐隐期盼着时间快点走。那种期待好像一簇小火苗在他们心底烧着,连带着身上都热了起来,寒冬的冷气似乎都算不得什么。

然而那簇火苗很快就熄灭了,寒气冲破了防御蔓延在四肢百骸,如坠冰窟。

“你们的父亲,出了很严重的车祸。”

“现在已经……”

办公室里,面带不忍的老师迟疑着告知兄弟两人这个噩耗。

柱间愣怔着,耳朵将老师说的每个字都听了进去,大脑也忠实地那意思翻译了过来,心里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,却好像做梦一样半点真实感也没有。

身边的斑身影突然矮了下去。

柱间一惊,本能地伸出手和老师一起扶住了他。

斑一手死死捂住眼睛,另一手攥着柱间的手臂,他身体很沉重,即使被柱间和老师同时支撑着仍然摇摇欲坠,却硬撑着没有倒下去。嘴唇颤抖,从牙缝里挤出一句:“……没事。”

老师关切地安慰着斑,柱间眼中却露出了惊疑的神色。他能感到斑周身气息十分紊乱,有种熟悉的波动从斑身上透出来。

——查克拉。

再加上斑捂眼睛的动作,莫非……

一时顾不上难过,心头闪过一个念头,但是老师在旁边柱间也不能直接问,而且他记得开写轮眼应该没有这么大反应的?

正无措间,柱间就看到斑重重出了一口气,然后松手,缓缓抬起了头。

两只眼睛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纹路,瞳孔仍然是黑曜石般纯粹的黑,深不见底。

斑看向柱间,后者和他对视,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掩藏不住的晦暗神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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柱间和斑都对死亡并不陌生,或者该说死亡曾经与他们如影随形。上一世的他们见惯了敌人和自己人的死亡,自己也一生都活在刀光剑影之中,心肠再软的人在那样的境地下都难免对死亡这种事变得迟钝。就好像人身上柔软的部位如果经年被粗粝的沙砾打磨,也总会生茧的。

但是开始了新生活之后,他们灵魂上的那片茧子好像也跟着过往消失了,不再保护他们不受伤害。

白布遮盖凹凸出人形,下面躺着他们此世的血亲,听说车祸很严重,送来时人就已经不行了。看着太平间里由木的遗体,柱间和斑谁都没有说话。

明明昨天还通过电话讨论他回来之后要去哪里玩,今天就天人两隔。明明已经不是那个动荡不安的世界了,平凡的生活似乎还是和他们无缘。

有谁把两个孩子轻轻搂过来,面朝自己抱在怀里:“……别看了。”

柱间把自己往扉间怀中埋得更深,闷闷地道:“我们没事,你别担心。”

斑无声地回抱住他,胳膊收紧,什么也没说。

由木的葬礼在两天后举行。

他生前人缘好,葬礼上同事和邻居都来了,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,看到穿着丧服的柱间和斑时皆面带不忍地摇摇头,然后和身边的人小声说着什么。

——真可怜,出生就没了母亲,现在连父亲也没了。

——是啊。

斑和柱间垂着视线不发一语,只当听不见那些话。

扉间从外面走了进来,柱间抬目望去,看到他身后跟着一个人。

那人黑衣黑发身形挺拔,金丝边眼镜掩不住锐利的眼神。他看向灵堂前摆着的照片,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,又敛去。

柱间瞳孔微动。

——北岛由人,由木的兄长,柱间和斑血缘上的大伯。

北岛由人和北岛由木,这兄弟两个人感情一般,由木觉得大哥性子太冷,由人则嫌弟弟不够出色又没有足够的上进心。虽然远称不上相看两相厌,但是碰面时总也说不到一起,自然而然地就远离了对方,似乎一年到头也不会碰面几次。

但是感情再浅淡也是兄弟,亲弟弟去世,当哥的想必心里也不太好受。

由人进屋之后就走到了扉间前面,率先走向自己的两个侄子,扉间跟在他身后,步子变慢,最后停了下来。

银发男子站在原地,看着由人和两个孩子说着什么。柱间仰着脸和伯父讲话,斑看了眼由人便又低下了头,两个人都没再看向扉间。

扉间慢慢垂下眸子,红瞳轻微颤动。

葬礼结束之后,众人散去,由人单独将扉间约出来吃了顿饭。

“我弟弟的事情,这几天多亏您的帮忙。”由人坐在扉间对面,头顶的灯光洒下来落上玻璃酒杯,反射着星点的光芒:“还有我那两个侄子也承您照顾了。十分感谢。”

他是从商的,即使没有西装革履举手投足间仍然透着商界精英的气质,言谈间也透出些商人特有的理性和现实主义。这一点从他特意请扉间吃饭以示感谢这件事本身也可以窥见——为人处世面面俱到,滴水不漏。

“哪里……举手之劳。”以前基本没有过和商人来往的经历,面对着由人,扉间有些拘谨:“前辈他之前对我也很照顾,帮忙是我应该的。”

“对了,既然您提到了柱间和斑。”由人还没说什么,倒是扉间迟疑着又道:“那两个孩子……”

“这个您无需担心。”像是知道扉间想问什么,由人接过他的话道:“柱间和斑,我会把他们带回我家好好照顾的。”

“……”扉间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张口慢慢地道:“是吗……”

复杂的情感堵在胸口,像吸饱了水的棉花,沉甸甸的一团。有些话在胸腔盘旋不去,几乎要冲口而出,却又被他强行按下。

——那两个孩子当然应该和亲人在一起,这是毋庸置疑的。他只是一个外人,有些念头想想就算,说出来就过分了。

玻璃窗外,夜幕下的城市灯火万千,绵延向看不清的天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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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人住在别的城市,在离开之前他还要处理由木的后事,所以暂时还是将两个孩子托付给扉间照看着。

他们离开的前一天晚上,扉间最后做了两个孩子爱吃的饭菜。彼此都心知肚明分别在即的事实,反而谁都说不出话来,饭桌上便寂静无声,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响着。

饭后,扉间把柱间和斑拉到面前,看着两个孩子,终于开口:“……柱间,斑,你们以后就要和伯父一起生活了。”

柱间被扉间拉着一只手,闻言只是点了点头:“嗯。”

须臾,还是稍稍偏开视线,避开了扉间的目光。

柱间当然看得懂扉间的眼神,即使扉间有意掩藏柱间也看得出来——他不想他们走,不想和他们分开。

柱间又何尝想离开扉间,斑也不想,可是他们不能只为自己考虑。自己和斑都还太小,留在扉间身边势必会成为他的累赘,所以只能暂时先离开,和由人一起生活。

斑拉了拉柱间的手,对扉间道:“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听到斑这么说扉间反而有些鼻酸——这两个孩子向来过分懂事,很多时候大人不说他们就知道大人在想什么,担心什么。他点点头,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道:“到了伯父家里也要好好吃饭,别挑食,睡觉之前记得把门窗关好,不要太晚回家,晚上不要出门。”

他一项一项地念着,唯恐两个孩子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,恨不得将自己的至今为止所有的人生经验都印在他们脑袋里。柱间耐心地听着,扉间每说一句他就点一次头,神情认真。

“不管在哪都要保护好自己,不舒服了一定要看医生不要硬撑,还有……”

斑接过他的话头,抬起嘴角故作无谓地笑着:“还有要听话是不是?我们知道的。”

“不。”扉间松开斑的手,转而摸了摸他脑后的头发:“我想说的是,以后如果受了委屈或者不开心,就给我打电话,我过去看你们。”

斑怔住,下意识和柱间对视一眼,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情愫。

苦笑。

糟糕,更不想走了怎么办。

“……好。”

扉间又看了两个孩子一会儿,倾身向前抱了他们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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柱间和斑离开时阴翳的天气转晴,高高的天空又转为湛蓝色,万里晴空一碧如洗,在阳光照耀下好似平整光滑的宝石。

他们站在楼下和扉间道别,柱间和斑上了由人开来的车,然后趴在车玻璃上对扉间挥了挥手。

车子启动,两个扒着后座背向后看,扉间一直站在原地,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。

瓦蓝色天空下,银发男子身影单薄,周围格外空旷。

柱间双手无意识攥紧座椅背,五指抓皱了手下厚实的布料,心也好像被一只手抓住了一样,揪了起来。斑在他身侧也看着后面,额发下黑瞳轻颤。

车越开越远,最终消失在了扉间的视线里,许久,他才收回目光。

却依然没动,银发男子站在原地,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去哪里。冬阳明媚,却没有多少热量,扉间立在寒冷的空气里,觉得那寒冷正透过身上的布料一点点钻进身体里。

冬天果然很冷啊。

轻叹,扉间转身,正想往前走的时候,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。那声音好似划破了天际,又好似打破了什么坚冰,有温暖的风从后面渗透出来。

“扉间!”

瞳孔缓缓缩紧,扉间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,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。他慢慢转回身,看到柱间从远处朝自己跑过来,男孩挥着手,阳光落在他仰起的小脸上,整个人好像会发光。

斑跟在他身边,眉眼带笑。

扉间就那么看着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近,心脏一下下撞击着胸腔,喉咙滚动了一下。蓦地,他嘴角也扬了起来。

冬天,也不是那么冷是不是。

最后,柱间和斑同时扑进银发男子怀里,柱间的脸贴着扉间胸口:“扉间,我们不走了!”

扉间没有说什么,只是手臂收拢,搂紧了怀里的两个孩子。

头顶,阳光正好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最后,他们三个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,全文完。













——当然是开玩笑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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